久在異鄉(xiāng)，有時難免想起故鄉(xiāng)的陳年舊事。更有老院子門前那棵綠蔭如蓋的老桑樹時常在眼前浮現(xiàn)。她歷經(jīng)滄桑，有為人解除病患的靈性，曾給世代農(nóng)家?guī)硐槿穑赣H叫她“桑姥姥”。桑姥姥沒有同伴相陪，是方圓百里唯一的一位年逾百歲的“老人”。

　　四時流動，桑姥姥與天對歌。春風起了，枝條吐綠，群葉歡騰，引來無數(shù)只不知名的小鳥落在桑姥姥的枝頭跳來跳去地鳴叫。一串串清脆的鳥鳴伴著桑姥姥膝下的孩子們嬉戲爭吵，使得老院子充滿生機。夏日里，桑葚在熱風暖雨中，漸漸地變成紅色、紫色，此季的桑樹下更加熱鬧……暑假結(jié)束，紅紫殆盡的桑姥姥催促我們背起書包上學去。

　　這是38年前的事了。那天上午，我提著母親裝得滿滿當當?shù)男心遥ど夏舷虑髮W之路。當我走到桑姥姥跟前時，母親抓住我的手說，等一下，只見母親轉(zhuǎn)過身，登上凳子，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綠綠的桑葉。我明白母親的用意，趕忙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書翻開，母親把桑葉輕輕地放在書的中央……

　　桑姥姥是重要的醫(yī)藥資源。母親出生在中醫(yī)世家，將為人義務治病視為己任。家里的百草柜其中的4個抽屜分別注明“荊桑”“桑葚”“黃?！薄吧８?。

　　端午節(jié)前，是母親選采桑葉的時節(jié)。母親把采下的桑葉焙干后儲備在荊桑的抽屜里；幾場春雨過后，綠色的桑葚不聲不響地掛滿枝頭，漸漸長大，由綠變紅、變紫，我們?nèi)找古瓮纳］爻墒炝恕５搅诉@個時候，母親就會登著梯子采摘桑葚，焙干后儲備在桑葚的抽屜里；秋天，霜打后的桑葉變得金燦燦的，母親不失時機地采黃葉，陰干后儲備在“黃?！钡某閷侠铮欢宋绻?jié)這天，是母親采集桑根的日子。那年母親80歲，我回故鄉(xiāng)給母親慶生。清晨起來，母親說：“請桑根?！蔽遗阒赣H來到桑姥姥跟前，母親整整衣服，雙手接過我點燃的三炷香，鄭重地俯首叩拜，說：“請桑姥姥施舍一點根須，留著給人治病。”然后，用小鏟刀小心翼翼地破土，取根。母親臨終前囑咐我們：“桑姥姥是功臣，數(shù)不清治好了多少人的病，好好保護她……”

　　桑姥姥在百年風雨中忠誠地固守鄉(xiāng)園；甘心情愿地奉獻所有；她更像北斗星一樣指引著我前行的方向。每次回故鄉(xiāng)，只要遠遠地望見她，一顆游蕩的心就會立刻安頓下來。每每踏上故鄉(xiāng)的土地，我都會早早地舉目環(huán)顧，尋找這迎我來送我走的桑姥姥。只要看見她，仿佛就看見了等我回家的母親……

　　（作者單位：黑山縣人民檢察院）